一梦一颠簸

【all耀】半截的诗

“腿张开,听话。”

威震四方、声名赫赫的暴君如是命令,红色的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语气也是,可整个人却奇异地温柔得不像样。他面前的美人呜咽一声,乖乖地分开了白嫩的双腿,绯色的吻痕从绷直的、隐隐可见黛青色血管的脚背途径踝骨一路向上,最后隐没在暧昧的大腿根部,一片大好春光要泄不泄地隐匿在那里。

伊利亚眯着眼看了他一下,不知为什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他在王耀瞪大了眼睛的注视下俯身舔了舔小爱人的脸,表情愉悦了起来。随即军装落地,肩章和地板撞击发出清脆的如同安全栓拉开的闷响声。王耀小动物似的蹭了蹭爱人的胳膊讨饶,被濡湿的长长黑发纠缠在伊利亚惯于握枪的指尖,泪珠挂在弯弯翘翘的睫毛上,反射出一道温柔的金光。

果然就像是被宠坏了的小孩子一样,伊利亚看着小美人在自己身下失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道,以为自己犯了错撒个娇就能好呢。

可是……该死,他确实下不了狠心丢下王耀。不管那天看到的对方和阿尔弗雷德那傻叉有说有笑,还是弗朗西斯把他摁在酒柜上亲,抑或是亚瑟在面对他时耳朵都红透了的蠢样,伊利亚从来都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责怪王耀,甚至连抽身离去也做不到。他清醒地知道王耀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得那么弱小可怜。

……可那又如何呢?

王耀的美貌太扎眼了,没有伊利亚,迟早还会有第二个人想要占有他。伊利亚很乐意提供这个保护,直到他的小鸟能够有飞离的力气、羽翼足够丰满为止。

表面上,伊利亚是手握重权的军官,平常一身军装笔挺得一丝不苟,白色的卷发压在青蓝色的军帽之下,整个人看上去严肃、恐怖,具有一切上位者应该具有的气场。而实际上对于王耀而言,他是说一不二的家主,但是总能满足自己的一切要求,温柔又强大。唯一不足的,是伊利亚的占有欲太强了。王耀不愿意让任何人掌控,哪怕是他所爱的人也不行。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爱我。”

仿若神谕一样,手握枪支的军官这样说道,带着腥热的枪管在花一样的美人肩上拍了拍,却也丝毫不在意王耀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无知的刺客倒在门前,因为子弹的冲力向后跌了半米,鲜血从头颅上破开的大洞里汩汩冒出,血腥味弥漫在不算逼仄的房间里。看见王耀无声的疑问,伊利亚难得笑了起来:“是本田菊派来的刺客,你又招惹他了。”

这是平平淡淡的陈述句,却让王耀一瞬间就白了脸色。伊利亚见状收起了笑容,又回到了原本八风不动的样子,把手里的枪递给王耀:“算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砰——砰——”

间隔只有不到一秒的两声枪声响起,隐匿在树上的刺客颓然坠下。伊利亚手中枪的子弹集中了他的喉咙,而王耀的子弹却只击中了树叶。几片无辜的绿叶簌簌飘落,伊利亚揉了揉爱人软软的头发,心情不错地说:“这样可不行啊,哪天我死了,你一个人连刺客也应付不了怎么办?明天和我去靶场,我教你怎么瞄准。”

王耀抿了抿红唇。所有有名的神枪手几乎都是伊利亚手下的弟子,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伊利亚来教他,能很快将他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臣改变成生死于前面不改色的武将。可他并不喜欢伊利亚这样随便地谈论自己的死亡,就好像他很快就会英年早逝,让王耀独自生活很久一样。

“不,我爱你。难道你不认为你会活得比我更长吗?”

“不。”

王耀瞪他,伊利亚像是证明了自己在父母心里有多重要的小孩子,心满意足地把爱人拥进怀里,啄吻着王耀红透的耳朵,吐息打在敏感的耳后,年少有为的将军把万人瞩目的小小百灵鸟锁在自己的怀里,谁也不给看。

于是那个话题就被轻轻巧巧揭过去了,再没有被提起过。

 

训练场上,独自练习的美人香汗淋漓。场外有人站在铁丝网近前看着,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单边的金丝眼镜、古朴大气的手杖上镶着烫金的威严龙纹、高定的昂贵皮鞋,以及苍白手指上薄薄的一枚白银的戒指。  

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政治家、演说家,从战争的炼狱里爬出来的议员先生亚瑟·柯克兰,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好不容易击中目标的美人笑靥生花的样子,俊逸的眉眼间仿佛在克制着什么难言的欲望、神不允许的渴求。他的耳麦里传来从小就亦敌亦友的死对头轻佻的声音:“亚瑟,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亚瑟的眼珠轻轻动弹了一下,略略缓解了长时间盯着某一处带来的酸痛。一旁的随从和事务官面面相觑、心惊胆战,生怕这位传言绅士有礼实则心狠手辣的小少爷一不高兴就让他们人头落地。但亚瑟只是抬手敲了敲耳麦,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联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就凭我们的小玫瑰爱着年少有为的将军,你看不出来吗?”弗朗西斯“呵”地笑了一声,仿佛觉得亚瑟的这个问题愚蠢透顶一样。被他嘲讽的人收敛了神情,眼尾尽是不屑的神色。

“所以你们就让我做诱饵,去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谈条件?”亚瑟笑了一下。他的随从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笑,非常、非常讽刺的笑容,浸透着政治流氓的虚伪、厌恶、深不见底的贪婪和爱憎,也非常非常衣冠禽兽。

连线那头的青年贵族,摄政王的胞弟,波诺弗瓦家族真正的掌权人像是不经意的安抚,又更像是挑衅:“可是,也只有你,必须听从我的调配了,不是吗?”

亚瑟听懂了他话里话外的威胁。自从他的表弟阿尔弗雷德叛出家族,把他的大量把柄交给当权者之后,柯克兰家族就开始难以为继,只有他苦苦支撑才能换回在摄政王的重压下生存的空间。他咬了一下牙,随即掐灭了和弗朗西斯的联系。

靶场上事务官低着头匆匆小跑至王耀身边,低头汇报:“先生,亚瑟·柯克兰大人在场外等候。”

待美人惊讶地抬头寻找,亚瑟将手横放身前,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眼镜镜链叮叮当当响作一团。两人之间隔着大半个训练场,连面容都不怎么看得清,却是遥遥相望,对视了很久。而后亚瑟笑了起来,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祖母绿的眼睛里盛满了狼一样的孤傲和爱意。

单是看着这双眼睛,谁也不会认为他是任人宰割、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样子。

 

“波诺弗瓦大人。”侍者深深鞠了一躬。他的容貌很是秀丽,就算是在纸醉金迷的王都里也无疑是上流的一等相貌了。而这一小小侍者的衣饰也华丽得很,方便工作的长衣长裤上都是御用绣女的刺绣,腕上色泽舒适的环状饰品材质来源于前线商人阿尔弗雷德最新发现的物质,额头上的花细添了几分雌雄莫辩的美,却是宫中妃子都要羡慕的高级品。

而这一切在他刚刚鞠躬的对象、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的弗朗西斯·波诺弗瓦面前,都要相形见绌。这位年轻的贵族拥有比世界上任何金属金线都要美丽的金发,卷曲着搭在额前,柔顺而亮眼。一席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材料的华丽长袍施施然垂在地上,随着动作的变换和光影的明暗焕发出不一样的波纹,像是冰丝、丝绸、细棉、流态金属,又或许比这些还要高级。他的装饰品并不是寻常贵族喜欢的夺人眼球的东西,而是非常低调、恰到好处而又充分的发挥出了自己的珍贵所在,将其主人似乎能与日月争辉的美貌衬托得愈发耀眼。似乎没有什么人能拥有比他更高超的审美了。

“怎么?”

低低的声音像是划过了高级乐器的丝弦一般奢华而富有挑逗意味。侍者面色一红,连忙把头低得更下了:“奴不明白,您为何要让柯克兰大人先行一招呢?分明这是有利的试探。”

“你倒聪明。”弗朗西斯挑了挑眉,开玩笑一般地回答,“当然是看小亚瑟太可怜了,给他送一个机会啊?”随即看着侍者欲言又止的表情,神色有些危险:“怎么,我不像是这种好人?”

“哪里,奴不敢。”侍者连忙讨饶,转身退了下去。他很清楚自己侍奉的大人不是什么好人,冷汗出了一身。

弗朗西斯没有管匆匆退下的侍者,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雾,将指尖的长颈烟斗放下,任凭一克难求的烟丝慢慢燃尽。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小玫瑰,是在幼时的“朋友”亚瑟·柯克兰家里,王耀作为被收养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亚瑟的背后,煞有介事的样子很是可爱。他一看就没受过什么苦,皮肤白得像是羊脂玉一样又冷又滑腻,红色的嘴唇形状优美,已经有了美人日后勾魂摄魄的风采。

亚瑟看样子并不想要把王耀介绍给他,而他自儿时起就是出了名的喜欢美丽的东西。王耀一下子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但亚瑟却不动声色地引开了他。

“不会吧,亚瑟,你怎么这么小气?给我看一眼又怎么了?”弗朗西斯少年心性,越是不让看就越好奇,却没想到当他说出这句话,亚瑟的眼神忽然变得非常狠戾。

他说,王耀不是宠物,你敢动他,我就要你的命。

波诺弗瓦是表面上和布拉金斯基家族关系最好的族派,他将亚瑟派去设下让伊利亚上前线的陷阱,阿尔弗雷德正在那里等着他。无论最终伊利亚是战败还是战胜,前者不必言说,后者自有亚瑟手握重权,对付一个失了民心、大势已去的穷兵黩武的红色暴君,易如反掌。而弗朗西斯本人不会参与到明面上的任何一场战争。王耀不会喜欢任何为伊利亚带来致命一击的人。

——只有他能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他将拥有所有人都在觊觎的、漂亮的小寡妇。

 

“承蒙厚爱了,不知柯克兰大人此时造访,有何贵干?”

亚瑟看着一滴透明的水珠沿着王耀的侧脸线条滑下,从下颌垂落,轻盈地跳到木质的地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花。说话时王耀的舌尖在贝壳一样洁白的牙齿后若隐若现,像是酸甜的树莓诱人亲吻。亚瑟见过的美人多了,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像是王耀这样清纯着勾人、无辜地妖艳的美人,桃花一样的眸子里像是黑曜石一样闪闪发光的瞳孔清澈动人,总是像含着水一样,小鹿一样的漂亮。

他没有立即说明来意,也没有过早地说出伊利亚来,更不会给王耀任何赶他走的余地。他开口:“舍弟前日带来了一种茶叶,给波诺弗瓦是暴殄天物,早闻先生于茶道精通,可否请王先生共饮?”

王耀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赞同了亚瑟对于情敌的无声抹黑,状似天真地回答:“好啊。”

“我还担忧你会疑心于我,”待随从备好桌椅茶盏,碧流从王耀指尖淌下,更衬得他十指柔夷一般如玉。亚瑟缓缓开口唤他,“耀。”

王耀歪了歪头:“你终于肯唤我的名字了,亚瑟?”

“倒是我的不对了,”亚瑟笑了一下,透过镜片他祖母绿的眼睛似乎有点失真,更像是翡翠了。他没有计较王耀先发制人的那声“柯克兰大人”率先拉开的距离,带着点怀念扫视了一遍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幼时的玩伴,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控制欲丢失的珍宝,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我也是,亚瑟。”

亚瑟见他乖巧,却不免想起了那次,因为失误而让弗朗西斯见到了王耀,虽然他们当时都不是孩童了,他的占有欲和任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想让弗朗见到王耀,但王耀呢?

他像是小动物一样怯生生地躲在自己身后,却好奇地探头看弗朗。亚瑟早就和他强调过弗朗西斯的可怕和可恶,所以当亚瑟看到王耀丝毫不避讳的时候,毒蛇一样的嫉妒就缠上了他的心脏,獠牙注入他血液的,是无边的恐慌和无力。

王耀看的不是弗朗西斯,也不是权利。

他看的是自由。

笼中鸟永远向往着不属于他们的自由,为此不惜折戟沉沙、断翼凋零。

从那时候起,亚瑟就清醒又理智地意识到了自己倾心已久的小朋友从来不喜欢自己,他想要的只有自由,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但都不是他所能给予的。他也尝试过用强权、金钱、物质来困住心上人,可每每当他试探,王耀眼中的漫不经心和厌烦总是像寒冰铸成的匕首一样一遍又一遍捅入他温热的心脏,最后将他整个人都冻住了才罢休。

一只蝴蝶翩然飞来,落在了精致的点心上。漂亮的小昆虫翅膀上鎏光四溢,一下子就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亚瑟伸手放在蝴蝶的边上,等那无知无觉的蝶顺势爬在他的手指上时,他把手移向了一旁的人造水池上,随即轻轻一扬——

蝴蝶跌落下去,栽进了水中。

亚瑟别过头去没有看它的苦苦挣扎,王耀也没有动,只是含着浅浅笑意说:“好残忍哦,亚瑟。”

亚瑟叹了一口气:“你想被水里的鱼吃掉吗?”

王耀笑意盈盈地:“不想哦,但是也不想冒着随时都被扔掉的危险呢。”

亚瑟转了转指间的戒指,歪着头看了王耀一眼,又看了看那池埋葬了一只蝴蝶的水,像是不理解,又像是懊恼,最后只是自我辩解了一句:“耀,我并没有想要吓你的意思。”

“我知道。”

随即亚瑟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愣愣地看着这个他分明懂得,却不能理解的心上人,就好像是一吻落空,像是漂亮的摆件成了满地狼藉的碎片,他心里空得像是兜着水中月,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仿若被镰刀割伤一般的疼。

“我以为……我比他们都多出了很长的时间。”

亚瑟带着彷徨不解的哭腔,像是两手空空难以置信的孩子。直到伊利亚回来,他们之间再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直到——

“谨遵诏曰,请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上将出征,剿灭叛党阿尔弗雷德·琼斯。”

 

“好极了,就这么做。”

前线从无败绩的军火商人阿尔弗雷德·琼斯早已厉兵秣马,手握权柄的议员大人、内阁重臣亚瑟·柯克兰把枪口瞄准了已被绊住手脚的摄政王,年轻的家主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躲藏在暗处等待好戏的上演、旗子的厮杀。

伊利亚,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军营里,王耀坐在爱人的腿上,想要认认真真研究一下情报,却被老师兼上司逗弄得连目光都无法聚焦。

“没必要看,”刚刚炸了敌军的粮仓,红色暴君此刻看起来分外餍足,“考考你,为什么那蠢货坚持到现在还不肯投降?”

阿尔弗雷德的付出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甚至就算赢得胜利也根本补不回成本的十分之一。这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的作风,伊利亚和王耀都很清楚。

“为什么?”

“……因为亚瑟。”伊利亚恨铁不成钢地咬了一下王耀的耳朵,“亚瑟在朝中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我猜波诺弗瓦想让他和我斗,所以几乎是完全退出了斗争。亚瑟是那白痴的最大后盾,只要表哥一天不倒,表弟就一天不会失败。”

加急的战报如同雪片一样每天送往王都,补给也源源不断地送到敌军的战营里,光明正大得好像叛乱的不是商人而是将军一样。相较于敌营,伊利亚这边反而惨淡了许多,甚至只能以战养战。

王耀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在伊利亚侧脸吻了一下,用他特有的轻快语气说:“没办法的呀,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直到我死?”

“那我就给你陪葬,”王耀真的认认真真想了一下这种可能,煞有介事,“反正我无牵无挂的,就算下了地狱也好照顾你。”

伊利亚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考虑天堂的问题。自从在硝烟里他们火烧了阿尔弗雷德的一个师,焦臭味直到现在还仿佛回荡在鼻尖,火光冲天里王耀不知是眼泪被烧灼殆尽还是已经忘了怎么哭泣,他拉着小爱人不曾颤抖的手,就知道他们已经完完全全是同一类人了。

永远、永远不可能进入天堂的那一类人。

伊利亚带着几分愉悦地意识到,当王耀和他成为同一类人的时候,他除了心疼之外还有非常非常的满足,就好像对方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他的所有物,他的小玫瑰、他的小小百灵鸟。就好像是镌刻在了本能里面,这种强烈的归属感使他异常满足。

红色的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暮色狂野又热烈,像是撒旦的颂歌。伊利亚在面对喜欢的人时的确变得非常恶趣味而且下流,但是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人。

“王耀,”伊利亚这么唤他,红色的眼睛被几绺白色碎发挡住,一身戎装让他在即使这么随意的姿势下也看上去优雅又严厉,“我给你自由,你给我陪葬,好像也挺合理?”

美人笑倒在他身上,顺势拱来拱去的四处撩火。伊利亚“啧”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往身下摸,王耀笑骂他流氓。

若是让旁人来看这一对爱侣,没人会认为他们心中充满了绝望。

窗外的炮响了。

 

“大人……”

“嗯?”

亚瑟看着大气也不敢出的随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想起来,我第一次见你还是阿尔那臭小子在柯克兰家族庇佑下的时候,他把你送给我的。

“现在,他是想把你收回?我没有意见,你去陪他吧。”

亚瑟仿佛是累极了。庞大的帝国权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他一个人的手上,无人能与他抗衡。而就算这样他也要粉饰太平一般地不断给表弟送去举国之力的供给,窝囊又懦弱。

他清楚弗朗西斯只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罢了,因此状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支持阿尔弗雷德一边壮大自己的权利,知道波诺弗瓦家族被彻底架空,他手里的把柄统统变成了废纸一张。

“……毙了吧。”

他把身边的眼线一一清理掉,随即切断了供给,两方皆然。

金属镜链噼里啪啦作响,他手下流淌出的字迹干净漂亮。

就如同几年前阿尔弗雷德叛出柯克兰家族,将他的情报提供给弗朗西斯一样,亚瑟也在千里之外,狠狠捅了他一刀。

次年十二月,“红色暴君”上将伊利亚战死沙场。

阿尔弗雷德·琼斯被绞杀。

贵族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不知去向。

 

……

 

金发的叛乱者桀骜不驯地站在那里,一身戎装,完全没有曾经纨绔少爷的样子。他身边是人仰马翻,护卫无一幸存。面对着曾经最让人恐惧的上将,他眼中也没有丝毫惧意。阿尔弗雷德舔了舔唇角温热的血液,身上的枪械已经在刚刚的战争中消耗殆尽,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最后一颗子弹嵌在了伊利亚的腕骨上方,那里正在流着鲜红的血液。

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疯子一样的大笑声,在空空荡荡的豪华军营里回荡着。

“被骗了啊……”他肆无忌惮地看着一见钟情的心上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成为出头鸟吗?”

“?”

“因为亚瑟保证我会赢。等我赢了,无论朝中还有谁在守株待兔,你都只能跟我走,我一辈子也不会放你出去见到任何人……咳咳。”

当胸穿过的子弹让他一瞬间就倒在了地上。伊利亚低头看着他厌恶的人,用舌头抵了抵牙齿。或许他应当给这位值得尊敬的敌人留一个有颜面的死法,可是一想起他是阿尔弗雷德、一听见他对小耀不可饶恕的觊觎,他就恨不得让对方像一滩烂肉一样立即烂掉。

阿尔弗雷德再也笑不出来了,意识到这一点,王耀不知为什么有些悲哀。这个从小就无依无靠,生活在以冷漠教条出名的柯克兰家族中,像是什么乞讨的渣滓一样生活,从来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认可。他甚至无缘面见当时的少主亚瑟一眼。

王耀蹲下,将阿尔弗雷德的眼睛阖上,又站起身来。

“走吧。”伊利亚忽然说。他的面色较以前更加苍白,死者的鲜血还溅在那张苍白又漂亮的脸上。王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注视着光泽暗淡下来的红色双眼,声音里带了点恐慌的疑惑:“怎么了?”

伊利亚看了看他的小学生,忽然就笑了起来。

“……怎么了?”

“没想到,这蠢货就算是死,也不愿意看我活。”伊利亚用脚尖拨了拨阿尔弗雷德的尸体,苍白的脸上绽开一种奇妙的释然笑意,黑色的瘀血从口中涌了出来,“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毒包,只要我粘上他的血,就会……我也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但是会死。”

“走吧,我不要你陪葬。”

“……伊利亚!”王耀喊他,可他只是颓然跪倒在地上,还笑着揉了揉跟着蹲下的小学生的头发。军帽掉在了地上,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伊利亚眯着眼睛想了想,缓缓开口:“我曾经……看见过一首诗,还专门要背给你听。原本计划和你结婚的时候念的,似乎也没有机会了——”

“你是我的半截的诗,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别哭啊,我活着是为了保护你,死去是为了给你自由。就算没有阿尔弗雷德,亚瑟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只想要你开心。”

 你是我的

半截的诗

半截用心爱着

半截用肉体埋着

你是我的

半截的诗

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

 

再次年,权极一时的新摄政王亚瑟·柯克兰迎回了据说流落民间很久的布拉金斯基家族的遗孤伊万·布拉金斯基。

紫眼睛的新继承人身边跟着一个从年少起就心倾已久的恋人,据说那位恋人的美丽可以让午夜的昙花都因为自愧弗如而羞得合上花瓣不敢争艳。

“你和伊利亚还好吗?”

“谢谢关心,他现在是伊万了。谢谢你的解药。”王耀甜甜地笑着。

“相较于感谢……我更想知道,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吗?自由,你在伊利亚的掌控之下,还能拥有自由吗?”亚瑟坐在东道主的位置上,俊美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冷漠瘦削,单边的眼镜更显得他尖锐又刻薄。

“是啊,可是我爱他。”

“……”亚瑟垂下眼,看着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的心上人,不觉有些好笑。伊利亚选择回来,是因为亚瑟真的有治世之才,况且他背叛阿尔弗雷德,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这场角逐,甚至为他们扫清了一切障碍。

最终,万人之上却彻彻底底败给了王耀的摄政王内敛地笑了一下,浅浅的梨涡一如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亚瑟还是受到贵族教育的小男孩,软乎乎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那么,晚安,我的小蝴蝶。”

 

“你去见亚瑟了?”

“吃醋了?”

“……没有。”伊利亚闹脾气一样地转过头去,之前一直隐藏在军帽下的软软的白色头发在小美人手里被揉来揉去。王耀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哈哈大笑:“吃醋了就直说啊……放心,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怎么说也要道个别吧?”

“嗯?”

“我最喜欢的,一直是你啊……”

无论是我所说的自由、囚笼、爱情还是奉献……

我都爱着伊利亚。

 

 

 

 

 

 

战争名为伊利亚,自由即为战争。

从此我说的每一声我爱自由,都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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